晚清海上画派盟主吴昌硕(1844-1927)诞生前四年适逢鸦片战争爆发,青少年时期,历尽千辛万苦,于耕作之余酷爱读书,家里藏书不多,他便千方百计去找更多的书来读。有时为了借一部书,来回行数十里路,也不以为苦。他借到了书,就废寝忘食,读了又读。阅读除了记笔记,有时甚至把整部书抄录下来,以便反复研读。遇到疑难,必请教师友,绝不含糊过去。同时他也研习篆刻、书法、诗歌、勤学苦练。三十多岁时,吴昌硕开始学画,求教于任伯年。
任伯年是晚清时期的著名花鸟画家和人物画家,父亲任声鹤是民间画像师,大伯任熊,二伯任熏,已是名声显赫的画家。少时受家庭的熏染,已能绘画。他只比吴昌硕大四岁,但成名比吴昌硕早,后与吴昌硕、蒲华、虚谷齐名为“清末海派四杰”。
当时,任伯年要吴昌硕画一幅看看,他说:“我还没有学过,怎么能画呢?”任伯年道:“你爱怎么画就怎么画,随便画上几笔就是了。”于是他随意画了几笔,任伯年看他落笔用墨浑厚挺拔,不同凡响,不禁拍桉叫绝,说道:“你将来在绘画上一定会成名。即使现在看起来,你的笔墨已经胜过我了。”任伯年还说他“胸中有才华,笔底有气韵”。此后两人成了师友之间的至交。
任伯年看得很准,吴昌硕不仅在书画艺术上具有先天的禀赋,而且在这方面还很勤奋。吴昌硕每天早起,梳洗过后,就面对书桌默坐静思约一刻钟,把当天的工作程序安排好,然后再进早餐。他在作画之前,先构思。有时端坐,有时闲步,常见他凝视沉思,笔头颤动,跃跃欲试,但很久不着一笔。酝酿到整幅画面的形象在心中涌现,灵感随即勃发时,便凝神静气举笔泼墨,一气呵成,看去似乎毫不费力。之后对局部的收拾,却又十分沉着仔细,惨澹经营,煞费苦心。一幅画作好之后,就张挂在墙壁上反复观赏,并请友人品评。他虚心听取大家提出的意见,经过考虑之后,再着手修改,直到满意才肯题款、钤印。若画得不大满意,他就断然弃置,毫不顾惜。
吴昌硕毕生从事艺术研究和创作,专心致志,数十年如一日。晚年,艺术上已经达到极高的境界。海内外求他书画刻印的人很多,就是片纸只字都极为珍贵。但是吴昌硕不仅绝不骄矜,而且越发勤奋谦虚,并保持着冲澹谦和的心态。
当时有人夸奖吴昌硕的作品“大作合南北为一辙”。他马上答道:“简直不成东西,还谈什么南北。”吴昌硕平时喝酒用的是一只特制的酒杯,杯身、杯底特厚,但大小看上去和别的酒杯没两样,杯中可盛之酒很少。他给客人用通常之杯。当友人揭穿了此秘密,他便妙语解颐:“你们都说我的画好,名气大,其实和这只酒杯一样,徒有其表而已。”
他不仅谦虚还很风趣,而且还能谦恭下士,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能平等待人。这方面的故事很多。简单举两例。
吴昌硕胸襟旷达,平易近人,从不鄙视贫苦亲友,对待家里的雇工也从不厉声叱责。吴昌硕晚年因足疾行动不便,理发都得叫人到家里来。他没有一点架子,总爱学着他们的方言跟他们开玩笑,聊天谈家常。那时服务一次一两角钱,他却总是给他们一块银元,并且对他们道声“辛苦”。有几次,理发师向他索画,他也毫不在乎地把画送给他们。
吴昌硕能主盟清末民初画坛,很重要的因素是他的人品很高。人品即画品。他很重视自己作品的质量、品味。这才是真正高水平画家的风范,而不是画匠的作为。古人常用“铁砚磨穿”这句话来形容一个人为学的勤奋,吴昌硕晚年却确实曾经把友人赵石农所赠一个虞山砂石制成的砚池磨穿一个小孔。他曾写诗把自己的作品比作有益于人的竹头木屑,把别人的批评当作师承,希望寿比南山,孜孜不倦于艺事,充满了光彩。吴昌硕除了因卧病万不得已偶尔搁笔以外,每天写字作画,从不间断。直到逝世前三天,他还画了一幅兰花,照样气势宏阔,毫无衰颓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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